双喜是隔天才知道穆庆德又把主意打到她家事,不过最让她意外的是,穆庆良竟然直接拒绝了。
“爸,你真是我爸吧?”双喜踮脚扯了扯穆庆良的脸。
穆庆良由着她扯,他脸上的肉松松的,打小双喜就爱扯他的脸,小时候还要抓着他耳朵或者脸睡。
“双喜是不是长高了。”穆庆良乐呵呵的,问姚秀英。
姚秀英点头,手里补着穆庆良磨破的裤子,“长得老快了,开学买的裤子,现在都有点吊起来了,以前也没见她这么会长。”
双喜个头不高,上辈子都没长到一米六,穿上鞋能勉强装一装。
这辈子双喜就很用心了,每天起来在院子里蹦达一圈,跑跑跳跳,吃的方面也很注意营养全面。
早餐吃得丰富,中午有荤有素,晚上那顿也吃得好。
吃不来牛奶,双喜跟菜市场的羊摊老板订了羊奶,下周开始送,到时候每天又有鲜羊奶可以喝了。
说起来,现在的农村人基本都营养不良。
毕竟这几年才开始吃饱饭,肉在餐桌上是极少见的,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一回肉,每年吃肉最多的时候就是农忙的时候,因为要干重体力活,得补充油水。
像双喜家里,一家三口基本上每餐只有两盘炒青菜。
偶尔蒸蛋,煎蛋,都是专门给双喜做的。
现在姚秀英也还是舍不得吃的,有点好的都想塞双喜嘴里,但双喜都是逼着姚秀英一起吃,多吃一些,吃好一些。
不光是双喜长高了,姚秀英脸上也多了血色,不象以前在村里时腊黄。
“爸,你以后中午都回来吃饭呗。”双喜捏完,就去给穆庆良装饭盒,难得今天中午穆庆良过来一家人一起吃了顿午饭。
好在在双喜的要求下,姚秀英每天都会买新鲜肉,今天还额外炖了骨头海带汤,不然都不够吃。
看到穆庆良回来,双喜就把冰柜里的处理好的冻鸡拿出来炖了,让他带回去晚上吃。
穆庆良摇头,“哪有那功夫,今天是工地下午停工我才有时间。”
怕双喜和姚秀英担心,又忙补充,“放心,工地上的菜不好吃,但是管饱,也是有肉的。”
双喜不劝了,她爸有点固执,是一条道走到黑,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。
不过等馀向东吃了午饭过来,喊穆庆良回工地的时候,双喜就叮嘱馀向东,让他俩没事就去工地外面的小饭馆改善一下伙食,饭钱他报销。
“这孩子!”穆庆良心里甜蜜得很。
馀向东看一眼半小时前妄图给他喂土吃的儿子,羡慕得眼泛绿光。
都说生儿子好,馀向东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生儿子哪里好,除了多个把,顶什么用!
就是他自己,说实话,对爹娘也没那么孝顺。
反正爹娘又不止他一个儿子。
馀向东自己这样想,自然就不想多生,免得到时候两兄弟你推我,我推你,没人管他们两口子。
正好他们头胎是儿子,计划生育也不让再生了。
但现在,他有些想再生一个了,再生个闺女多好,多贴心啊。
这么想着,他忍不住就这么跟林芳说了。
林芳,“……”
这么多人看着,叫她怎么应。
“向东叔,你想生闺女没问题,但你得保证,以后给小伟什么,也给闺女什么才行。”双喜已经把自己的弟弟妹妹蝴蝶走了,并不想再给馀伟蝴蝶来一个弟弟妹妹。
上辈子馀向东就馀伟一个。
馀向东不理解,“馀伟以后结婚成家,我顶多出点钱给他盖房子,闺女嫁出去,我总不能去她婆家给她盖房子。”
在场所有人,都跟馀向东是差不多的想法。
姚二姨能为欢欢拼命,甚至离婚,但她也没有替欢欢置业的想法,就想着好好养大她,供她多读点书,多点本事。
穆庆良和姚秀英最难受的是以后闺女要嫁出去,谈到这个话题,两人满脸落寞。
在村里他们被叫绝户,也是因为这,闺女迟早是别人家的,只有生儿子,才叫添丁进口。
“你们现在在羊城,不是在农村老家,难道你们不想扎根在这里?”双喜给大家画饼。
馀伟和欢欢还不太懂这些,两人手拉手去树底下看蚂蚁了。
几个大人都是一脸震惊,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。
他们扎根在这里干什么?!
无亲无故的,叶落归根,以后当然是要回老家生活,回老家养老。
“我们家是肯定要扎根在这里,要买房子的,我会在这里升学,不会再回村里。”羊城现在就有“农转非”的指标卖,只要你肯出钱。
十年后,会有蓝印户口政策,通过购房赠送户口吸引农民进城。
双喜肯定是等不到蓝印户口了,但她了解过,现在的正规途径,除了工作调动能转户口的,还有通过高考、中考被城市学校录取的学生。
中考双喜能在异地考,所以她考高中的时候,就有一次机会。
另外投靠亲属和购房落户,也有机会获得城市户口,能准予迁入。
穆庆良和姚秀英默默对视一眼,两口子眼里都是茫然,有这事,他们不知道哇。
姚秀英还在想,每天晚上母女夜谈,是还没谈到这里来吗?
不过两口子虽然觉得双喜异想天开,但都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反驳双喜。
“我会一直留在父母身边,向东叔,看着这座你亲手建起来的城市,你不想留在这里吗?这里生活便利,医疗条件好,教育条件更好,你舍得让馀伟回农村吗?等他结婚生小孩,又把孩子丢在家里,两口子出来打工?”双喜问。
这还真问住了馀向东。
“在这里,没人会取笑我爸妈只有一个女儿,老来无靠,在这里,男女平等不是口号,城市里非常多独生女,她们和儿子一样,承担为父母养老的责任。”双喜想,这要是在沪市,说服力可能更强一点。
穆庆良和姚秀英心里一动,再次看向对方。
“欢欢也一样,在这里,不会有人笑她父母离婚,没有爸爸,她能上学,能读很多书,能有更好的人生。”
姚二姨猛地抬起头来,双眼含泪地看向双喜,是激动的。
最后,双喜丢下一颗重磅炸弹,“回家盖栋楼房算什么衣锦还乡,成为城里人才是。”
跳出农门,是千百年来底层人民一直在奋斗的事,不是他们不想,是他们错过了所有他们知道的机会。
招工,考学,他们都错过了。
他们没有消息来源,不懂得如何去了解现行政策,他们是这座城市,最深最深的井底里的一只青蛙,抬头都望不到天的那种。
“双喜,难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