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原上的风雪更甚,狂风肆虐着,天地间一片苍茫。
张富贵虽然暴脾气,但天生就有领兵的天赋,率领先锋军在前面开路,尽管恨不得立刻杀到黑狼部,却极力约束部下,没有孤军深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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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时刻与后面的大部队保持在十里左右的距离。
他率领的八百先锋骑兵高速行军,在靠近黑狼部落二十多里时与雷克萨的两千狼戎骑兵相遇。
双方弓箭手各自射住阵脚,在雪丘之间对峙。
雷克萨不愧是老酋长,经验丰富。
他虽惊诧于周军先锋的严整军容和那股扑面而来的凶悍之气,但反应极快。他手中弯刀连挥,呼喝声在风中传开,两千部落勇士迅速变阵。
主力骑兵在中军压住阵脚,左右两翼各有约两百名轻骑如同游隼般开始策马奔腾,马蹄溅起漫天雪泥,既是为了保持马匹的热度与冲锋的势头,也是为了威慑和查找周军阵型的破绽。
整个狼戎军阵,象一头展开双翼的黑色巨鹰,散发出原始的杀戮气息。
张富贵豹眼圆睁,将对方阵型变化尽收眼底。
他非但有勇,更有为将者的敏锐。
“呸!想跟老子玩两翼包抄?”张富贵狞笑一声,声如洪钟,几乎压过了风声,“儿郎们,变阵!让他们瞧瞧啥叫真正的铁口袋!”
“呜——”
令旗挥动,号角短鸣。
本部五百精锐骑兵闻令而动,迅速向两侧展开,护住两翼,他们人人手持长矛或马刀,铁甲外的羊皮袄在风雪中抖动,眼神冰冷如霜。
而王铁山麾下的三百弓弩手,则稳居中军,动作整齐划一,在马上擎起了那令人胆寒的弓弩。
尤其是最前排的上百架改良强弩,弩身巨大,弩箭如同短矛,在灰暗的天光下闪铄着寒光,弩机张开,当真如同“孔雀开屏”,散发出死亡的寂静。
整个周军先锋阵型瞬间从锥形变成了一个内凹的“v”字口袋,仿佛就等着狼戎骑兵撞进来。
周军将士在张富贵的带领下,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。
“杀!杀!杀!”
这声音凝聚成一股锐利的杀气,穿透风雪,直扑狼戎军阵。
许多狼戎勇士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,他们常年与边军打交道,却从未感受过如此凶狠丶仿佛要撕碎一切的军队,未战先怯,气势上已然输了三分。
雷克萨见状,心头一沉,深知兵法上,军队士气可鼓不可泄,必须立刻扭转这不利局面。
他一夹马腹,便欲出阵,以草原的规矩来嗬斥周军无端过河犯境,试图在道义上抢占上风。
然而,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!
只见张富贵一拍战马,拎着沉重的狼牙棒冲出阵前十几步,棒尖直指雷克萨,咆哮声如惊雷炸响:“呔!尔等这群欺软怕硬丶忘恩负义的草原鬣狗。曾几何时,如同狗一样摇尾乞怜。
我大周出了些许奸佞之徒,尔等便露出豺狼本性。年年像贼一样越过界河,烧杀抢掠我手无寸铁的边民,抢粮食,掳妇孺,无恶不作,天理难容!今日,你虎贲军爷爷们替天行道来了!”
他声音洪亮,几个早已准备好的通晓狼戎语的士兵立刻策马上前,举起木制喇叭,用尽全身力气将张富贵的怒骂翻译过去,声音在旷野中回荡,字字诛心:
“尔等蛮夷,茹毛饮血,不识王化,不通人伦礼仪。只会恃强凌弱,乃是茅坑里的蛆虫,世间的渣滓,可敢与我天朝雄师堂堂正正一战?”
“听着!我大周虎贲军五万天兵已至!踏平尔等巢穴如同碾碎蚁穴!识相的,速速跪地投降。
献上罪魁祸首雷克萨首级,或可饶尔等部落妇孺不死!若敢顽抗,赵起赵擎苍将军率大军一到,定教尔等部落鸡犬不留,化为齑粉!”
这心理战极为毒辣。尽管狼戎人怀疑五万大军的真实性。
但“虎贲军”丶“赵擎苍将军”这些名号,以及哪怕只有一两万周军精锐的可能性,都象重锤般敲击在他们的心头。
黑狼部落虽强,男女老少上阵,可战之兵不过五千,如何抵挡?阵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骚动。
“安静!都给我安静!”雷克萨察觉到己方消极情绪,又惊又怒,回头怒视族人,“周狗狡诈,这是乱我军心!他们防线漫长,哪来五万大军?
就算有,我黑狼勇士的弯刀也不是吃素的。草原是我们的主场,用不着怕他们,杀光他们。”
“杀,杀光他们!”
部分贵族丶头人跟着鼓噪附和,勉强压住了阵脚。
但周军的攻心之计接踵而至。快嘴军卒再次开骂,语气充满了鄙夷:“雷克萨,你这老匹夫!
不过看了几本偷来的汉人兵书,就敢在我军面前班门弄斧,冒充大尾巴狼?你算个什么东西?
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,也敢算计我铁血军寨?真是螳臂当车,不自量力!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,这是谁?”
话音刚落,周军阵型微微分开,十多名被俘的狼戎人被推到了阵前。正是雷克萨的三子穆托达和族老之孙伯恩等人。
这两拨俘虏的待遇天差地别:穆托达及其亲信衣衫褴缕,蓬头垢面,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。
而伯恩几人却穿着厚实的锦袄,面色红润,满脸油光胖了不少,与周遭的肃杀环境格格不入。
这鲜明的对比,象一把尖刀,瞬间刺入了狼戎人的心中,引发了更大的骚动。
底层那些时常忍饥挨饿的勇士,看着伯恩等人成为俘虏却还吃得好穿得暖,眼神复杂,心思浮动。
“穆托达!”雷克萨看到爱子如此惨状,心如刀绞,目眦欲裂,紧握弯刀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。
周军士卒的嘲弄声再次响起:“看清楚了没,雷老鸟?你的好儿子落得如此下场!再看看伯恩公子,他们才是聪明人,仰慕我汉家文化,愿弃暗投明,学习耕种,不再冬日挨饿。”
“是不是啊,伯恩公子?”
伯恩等人被身后军卒死死按住,拼命想摇头否认,却被强行制住,扯着脑后头发一晃一晃的。身后还有人鹦鹉学舌,说着“没错”“就是”。
在外人看来,仿佛是在频频点头承认。这套秦猛所授的离间计,在此刻,发挥了巨大的效果,黑狼部落的军心,已悄然间出现了裂痕。
连族老的孙子投靠都能获得优待,何况底层的狼戎?没准投靠汉人,不用挨饿,过得比现在好,
“混帐!无耻!”雷克萨暴跳如雷,用凶狠的目光扫视四周,凭借多年积威,勉强压制住了内部的人心思变,但气氛已变得异常压抑。
而周军的挑衅还在升级:“哈哈哈,雷老鸟,是不是气得肝儿疼?还想派人去幽州找崔文远求救?
我告诉你,找他也没用!你这是吃屎摸不到茅房门!是不是想救你儿子?偏不让你如愿!”
“跟这群言而无信的鞑子废什么话!直接砍了算了!”张富贵适时的“怒”声喝道,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几名军卒立刻大声应是,哐啷拔出雪亮的钢刀,架在穆托达等俘虏的脖子上,来回比画着。
“父汗,救我——!”
穆托达被吓得魂飞魄散,发出凄厉的哀嚎求救声。他研究过汉人文化,也学会苟且偷生。
眼看局势即将失控,雷克萨眼中闪过一丝诡诈,他强压怒火,用流利的汉语大声喊道。
“对面的周军将领!两军交战,不斩来使,也不轻害俘虏!
我黑狼部落愿意用战马牛羊,换回我儿和部众!我们可以谈一谈!”
他此举一来是真心想救儿子,二来更是想拖延时间,观察周军虚实,并等待后方营地做好准备。
张富贵心中暗笑,这老小子果然中计,正合我意!
他立刻扮作一副被说动的样子,拍马再次出列,大声回应:“雷克萨,我大周乃是礼仪之邦,最讲道理。既然你愿意谈,那就拿出诚意来。你能出多少战马牛羊换你儿子的命?”
于是,在这风雪交加的两军阵前,出现了一场极为诡异的讨价还价。
双方将领隔空喊话,木喇叭将声音不断传递。
“三百匹战马!”
“三百?你打发叫花子呢?你这儿子可是块读书的料,懂得文韬武略,更是个人才,五百太少!”
“四百匹!”
“不行,你没诚意。”
“还是,那…那六百匹好马!”